东欧札记之三：转型是件好事情

             （2018年10月4日）

东欧的转型如何，是多年关注的事情，我们通过主流媒体能够听到的是苏东失败，经济下滑，生活苦难，国力孱弱，总之，不应当放弃传统体制，不能砍旗。前两年走了两趟俄罗斯，接触较深，基本看明白了。此次是旅游者，虽然是走马观花，但是也能够感受到。

从根本上说，苏联的崩溃和东欧各国的转型虽然发生在一个历史时期，但本质是不同的，苏联是一个专制帝国的内部崩溃，东欧各国是外来专制体系的解放。从历史上看，东欧各国是欧洲的组成部分，天主教为主体信仰，小国寡民，多年以来在大国的夹缝中生存。受西欧工业化的影响，东欧的工业化发展也纳入了世界体系。而俄罗斯是农奴制为主，在十三世纪开始扩张，东正教是主体信仰，形成专制帝国。二次大战以后，列强划定势力范围，东欧纳入苏联体系，是一种强加的外来制度，空降的领导人，形成主仆关系。1956年，匈牙利事件爆发，被迅速镇压，但是埋下了种子。在布达佩斯的国会大厦广场，有一座青铜小桥，一个沧桑人像，纪念伟大的人道主义者、社会活动家，匈牙利事变的牺牲者纳吉。这是转型之后的国家纪念，处在广场角落的林中，好构思，真意义。1968年，布拉格之春爆发，今年是50周年，街头用报纸糊成锥形体，纪念布拉格事件五十周年，民主对抗专制，一波又一波，一代又一代，形式不同，大势所趋。书店的橱窗中，醒目位置摆着《1984》，从专制转型之后，对专制格外痛恨；长年在专制条件下，只是培养奴才心态。

天鹅绒革命一词，就是从东欧产生，苏联和东欧的转型，共同点一是人民的选择，二是总体和平，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流血事件。这是一种幸运，也是一种必然。其间，有两个国家特殊，一是南斯拉夫，由于种族屠杀，引发科索沃战争，发生民族悲剧，一国分裂为六国。二是东德，在冷战时期，东德是专制最严密的国家，斯塔西体系使全民相互监督，相互揭发，这是希特勒体系和斯大林体系的叠加形成的恶果。好在有个西德，消化了20多年，还没有完全消化。

之后，东欧开始二次转型，首先是各国加入北约，形成北约东扩，也产生了地缘政治的新格局。这个格局不怎么样，华约已经解散，北约还要强化，俄罗斯必然感觉压力山大。这不是意识形态问题，是地缘政治的延伸。但是对于东欧各国而言，又一次处于集合点和激发点。这次五国之行，在哪里都可以看到军机，在蓝天上拉出笔直的烟道，且频繁，可见安不忘危。之后是加入欧盟，好处是显而易见的，边境顺畅，没有感觉就在各国通行；欧元通用，用不着来来回回折腾，即使有的国家坚持自己的货币主权，但也不排斥欧元；物流通行，大货车纵横驰骋。虽然现在欧盟很有风雨飘摇的劲头，但是有其内在的生命力。

东欧国家的转型，一是国家治理，一路看下来，没有荒地，除了田园就是森林，将近二十年的转型，国家治理不错。而且居然看到了干活的人，虽然旅游者不看工厂，但是可以看到城市里的建筑工人，乡村的农用机械，干活态度不错。在发达国家，很难在社会上看到干活的人，即使有也是懒洋洋。二是社会稳定，判断社会稳定的标志，先看警察多少，再看流民多少，三看建筑包装。一个警察国家，一个装满防护栏的城市，绝不可能稳定。五国都有一条，拒绝中东难民，可以过境，不能停留。西欧各国现在都深受其苦，感觉是绅士碰上了流氓，除非你也流氓，否则真是没招。三是经济发展，奥地利是经济发达国家，其余四国都进入了中等发达国家。在奥地利，到礼品店，遇张老板，深耕奥地利31年，无官员勒索，无黑帮敲诈，踏踏实实做生意，安心宁静，感慨国内的商人。老板喜欢中国文化收藏，越在海外，越追求传统文化，差异大，知真章。匈牙利，到处是风电，如树林。农田喷灌，国土面积有限，只能精雕细刻。斯洛伐克，自1989年天鹅绒革命开始转型；1993年又实行天鹅绒分离，正式立国。之后实行休克革命，短期痛苦之后，发展迅速，已经成为经济发达国家。原来只是一个农业国，现在也可圈可点。

四是城市风貌。城市与乡村，工业化与田园化，是可以并行不悖的，关键在于一个民族的审美情趣，能够在各个细节体现出来。捷克的杰斯凯布提约维茨，简称百威小城，9万人的城市，是百威啤酒的发源地，但是品牌被美国人垄断，后来还打了一场官司，虽然捷克人没有赢，但是立了威。一路走，都是骑楼，广东和东南亚常见的格局，居然在此地见到，可见商业的繁荣。居然见到当地人以功夫茶的方式品中国茶，也好玩。波西米亚国王二世广场，叁孙喷泉，广场上有捷克历史影像展，一排排展示，从1918年到2018年，简洁生动，也是一种自信的力量。

最重要的是百姓生活。所到之处，从容安逸，街上人来人往。有事做，有钱挣，有保障，神态都不同。旅游地一般都是一个地方的价格高地，但是这里吃东西不贵，可选择余地也大。浏览城市的老房子，时时展现历史，处处体现文化。欧洲百年以上的老房子占七成左右，美国也占三成左右，中国还有多少呢？尊重老房子、老街区、老城，就是尊重历史，爱护文化。我们就是一个字，拆。拆没了历史，拆光了文化，还一口一个五千年。最终，拆了老的建新的，建了新的想老的，想了老的仿老的，赝品充斥全中国。

总之，转型是件好事情。从专制统治转型宪政民主，肯定需要一个过渡时期。东欧有历史传统，有文化积淀，基本平和过渡。转型之后，国家安全形成保障，极大降低了社会成本。加入欧盟之后，市场范围扩大，也提升了竞争力。相对而言，俄国的转型只完成了一半，形式上的转型达到了，威权治理的本质没有变，始终磕磕绊绊。历史渊源，文化传统，国民素质，是转型的重要条件。外部环境，历史时机，国力基础，是转型之中的主要因素。意识形态的淡化，国民经济的发展，新型产业的培育，是转型过渡的主要方向。制度决定行为，制度培育国民，好的制度靠法制，扬善惩恶；坏的制度靠人治，不管说得多好听，最终是激发人性恶，社会充满恶。对于经历过阶级斗争时代的我们，看到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，看到生活的美好场景，心里总是有一份感动，这才是最动人的风景。